霨离

【巍井】井设的伽拉泰亚（十四）黄泉之约

事实证明，素了几万年的鬼王大人是比素了三十年的人类要厉害一些的，至少昨天晚上井然不记得自己最后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被沈巍拉起来洗了个澡喂了个药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暗的，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沈巍也穿着睡衣，半躺在床头看着他。

井然一时之间有些辨不清楚方向，他记得卧室的门应该在左手边啊，怎么这会在右手边？

沈巍见他一脸茫然，凑过来抵了抵他的额头，笑着说，“嗯，没发烧，那个卧室的床单和被子枕头都湿了，我洗过了，看你太累就搬到这边来了。”（唔，别忘了当时俩人都从浴室里出来的）

井然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了，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这真是......沈老师，我们下次能不能冷静一点，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是头一次，沈巍也是，他被亲的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沈巍说什么他都应，但是昨晚，实在是太过火了点。

“嗯，我下次会注意。”沈巍乖乖的点头，也觉得自己闹过头了，这时候，他那点正人君子的气质就又上了身，低眉顺目的，俩人看着倒像是井然欺负了沈巍一样。

井然这时候懒得动，跟上次发烧感觉差不多，居然也没有多难受，沈巍凑过来低声问他，“饿不饿，都睡了一天，吃点东西吗？”

“什么睡了一天了？现在是？”井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是下午了？！”

“是啊，粥一直热着，要吃点吗？”沈巍无辜的看着井然，人畜无害的笑着问。

井然震惊的看着沈巍，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说自己体力不好还是先说沈巍索求无度，但是不管哪一个说出来都太过尴尬，井然最后干脆闭了嘴摇了摇头说，“不吃了，不太饿。”

“那好吧，要起来吗？”沈巍说着朝井然伸过手，他嘴上问着要不要起，人却很诚实的躺下来，躺在井然身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井然也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凑过来和他挨得很近，问他，“你昨天晚上给我喝的什么药？我怎么觉得有点撑，现在也是？”

“嗯？”井然靠过来的时候身上仍旧是牛奶沐浴露的味道，沈巍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说，“可是我给你清理过了啊。”

井然猛地睁大了眼睛，觉得沈巍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还会开这种玩笑，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震惊，沈巍才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说，“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说......”

“不是，沈巍！停！我们不讨论这个了！”井然声音还有些哑，连忙打断沈巍，他耳尖都红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巍愣了愣，见井然反应这么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然？我不说了，别生气。”

“没生气，”井然挠挠耳尖，又把话题拉回来问，“所以到底是什么药，还管饱？”

“你猜呢？”沈巍眼睛里含着笑意注视着井然，不回答他。

“这我哪能猜得到，”井然仔细想了想，却觉得沈巍今天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忽的想起来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可能，猛地抓住沈巍的手问，“是血吗？你当时说的那个，心头血？”

“不是，”沈巍摊开手，示意井然看他的指尖，那里横着一道伤口，“十指连心，一点指尖血而已，别担心。”

“是这样吗？”井然看着伤口，有些疑惑，他翻来覆去的看那道伤口，觉得有些心疼，但是比起心头血，只是一点指尖血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为什么要给我喝血？”

“为了让你早点好起来，”沈巍仍旧笑着，像温柔的风，“我是鬼王，你要和我在一起生活，可能会短寿，身体的抵抗力也会下降，所以我让你喝一点我的血，我想让你陪我久一点，然然，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井然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跟不上沈巍的思路，“喝血吗？还好，对你身体没影响吗？下次能不能加一点糖？”

“不是这个，”沈巍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井然是不是故意安慰他，“我是说，你和我在一起，会短寿这件事，人类不是都很看重寿命吗？”

“是啊，但是人类留着性命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样活着也没有意思，”井然摩挲着沈巍指尖的伤口，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说，“沈老师，你说，你研究生物那么久，怎么就不能对人类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而且，”他抬起眼，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是我追求你，巴不得你跟我在一起，你同意了，我只会高兴，只会觉得我赚了，哪里还会怪你？”

“那，以后也不会后悔吗？”沈巍心中还是不安，他偷偷隐瞒了井然事情，就觉得格外的不安，“我见过很多人类，他们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是等到了爱情褪去的时候，他们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了爱人放弃的东西，连带着爱人也一起疏远，我不想你后悔，不希望你对我后悔。”

沈巍见过太多人间的悲欢离合，人都是善变的，什么东西也不能永恒，但是恰巧，凡是有生命的，都不会钟爱永恒的东西，连他也不例外，他钟爱的是，是眼前这个寿命不到百年的人类，钟爱一个转瞬即逝的生命，钟爱一份不知道能不能长久的爱情。

他有些惶惑，觉得可怕，自己为什么会接受不能永远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甘之如饴，这太奇怪了：

冰冷的闪烁的宝石，日升月落，没有人会一直喜欢。

反而这些随时会失去的东西，人人都在追逐，得到了会害怕，失去了会痛苦，无论得到还是失去都会后悔。

他也一样，他害怕井然也是一样。

可是井然笑了，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和沈巍四目相望说，“沈巍，这样的人，失去了爱人也一样会后悔，他们会后悔，和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无关，他们只是永远不会知足，永远贪心，这不是他们的爱人的错，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我不是那样的人，沈巍，我很知足，很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我从我父亲离开的时候就很清楚，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不能强求，缘分到了就是到了，所以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如果你坚持拒绝，我就会离开。我也不希望你费劲帮我想怎么延续寿命。”

井然顿了顿，看沈巍脸色没什么异样，继续说，“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而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果将来，我和你活的时间一样长，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不死，也会因为身边人的去世而痛苦，我不能像你那么无牵无挂，那样活着，我会很难受，沈巍，你能理解我吗？”

“能。”沈巍把井然滑落到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柔声说，“我不是要让你当个不老不死的‘普通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到正常的寿命，想让你多陪陪我，等你转世了，我还去找你，好不好？然然，你也要理解我。”

“好，我答应过你的，”井然点了点头，安慰他说，“就算真的投胎，你也要来把我抢回去！没关系，我会好好陪着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其实，然然，你也可以不当普通人，”沈巍眼光闪了闪，试探的说，“鬼族，倒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获得我一半的力量。”

“嗯？”井然诧异的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巍，我不是要让你把我变成...超人？”

“哈哈，不是，”沈巍忍不住笑出了声，见井然是真的这样想，连忙收敛了笑意说，“我可以剖一半神魂和心脏给你，这样你就和我一样了。”

“你们鬼族，遇到喜欢的人，都是这样吗？”井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妥，太伤害沈巍了。

“不是，我们...呃，没人这么做过，我是头一个，找到喜欢的人的。”沈巍想了想自己不知道还在哪里浪的弟弟，居然莫名有些骄傲。

“那太危险了，”井然断然拒绝道，“从没有人这么做过，我是接受馈赠的人，我也许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这在人类世界，就相当于把人分成两半，”他想了想，嘴唇都颤抖起来，紧紧抓着沈巍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沈巍，别的都好说，这件事不许再提！”

沈巍张了张嘴，试图跟他解释，让他接受，“然然，你想想，这样，和让你喝我的心头血，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啊，对不对？”

井然眼睛猛地睁大了，皱紧了眉头说，“这怎么可能一样？这是要在你的心口动刀子，沈巍...”他声音有些哽咽，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有些接受不了，“心头血从指尖取，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我要是为了不死什么的，要你一半的心肝，那我，我成什么了？我把自己的命，建立在你的安危之上，沈巍，你难道不会难过吗？如果非要这么伤害你的话，那我一开始就应该远离你，是不是？我和你在一起，希望你高兴，开心，没想让你天天往自己心上扎刀子。”

沈巍皱眉看着有些情绪失控的井然，勉强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温和地说，“嗯，是，我以后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真的？不许再这么想，不许再随便想伤害自己，行吗？”井然有些担忧，他觉得沈巍是那种很有主意的人，不像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

沈巍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背说，“你都这么说了，我难道还要惹你生气吗？别担心，咱们不说这个了，”他吻了吻井然紧皱的眉心，示意他放松点，“说点别的吧，好不好？”

“......那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住的地方？”井然小心翼翼地说，“我对黄泉是挺好奇的，但是既然去不了，不如你讲给我听，我了解了解你长大的地方。”

“好啊，让我想想”沈巍想了想，尽量回忆起望不到尽头的黄泉美好的地方，“我住在黄泉路的尽头，忘川河的河底，三千丈的忘川河，那里其实没有水，也没有光，有一棵总也不发芽的老树，和天地的岁月一样老，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芽。”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又用他像是被春水浸透的温柔的嗓音讲下去，“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镇压着鬼族，对，虽然我是鬼王，但我是负责镇压的人，在忘川河的彼岸，盛开着大片的彼岸花，像燃烧的火。”

沈巍说着，往井然的额头一点，壮烈凄美，象征着永别的花海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忘川河上有奈何桥，人魂是不能掉进河里的，不然不能投胎，过了奈何桥，会有孟婆汤，如果是罪孽深重的人，要么落入河里，要么由河上摆渡的小鬼送进阎罗殿里。”

他边说边低头看了看井然，井然仍旧在彼岸花海的震撼中，下意识地看沈巍，沈巍注视着他的眼睛，眼中仿佛有无限哀伤和爱意，“然然，等你入了黄泉的时候，你过桥，我就陪着你过桥，你喝孟婆汤，我就在桥尾等着你，一步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好不好？”

井然觉得眼眶发酸，没说话，支起身子来凑到沈巍眼前，吻住了他的眼睛，眼泪从他的眼角滴落到沈巍的脸上，不知道是为了未知的别离，还是为了沈巍对他的守护。

死气沉沉的黄泉路，

三千丈的忘川河，

望也望不到头的彼岸花，

见不到一点光亮的忘川河底，

寂寥的没有一丝活气的枯树，

井然觉得心疼得厉害，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最后生出了他身边温文尔雅，倾倒众生的沈巍。

P.S.原著说是在黄泉，但是其实......我们的这部分文化里，是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那条河最后是归给了忘川，我本来写三千丈黄泉，后来觉得怪怪的，干脆就改成比较普遍的忘川河了，其实大家理解一下，原著那个有水有船能跳能游的黄泉，它就是忘川河啊。

这一章吧，别担心，就是我下一篇文想好了，接着这个写，所以有一些是下一篇的伏笔，但是不影响这一篇的理解和结局，也不是逼大家去看下一篇。

其实特别简单，井然本质上再怎么包容也是个普通人，正常人会觉得大家谈个恋爱互相把心挖出来切一半交换一下是小事吗？哪个人愿意伤害自己爱人啊对不对？

沈巍当然可以强行要求剖心，，他这里本来就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下一章我会说，但是他一旦执着于改命，他担心井然会走，因为井然一开始已经说了，缘分不能强求，他珍惜当下，接受喝点指尖血啥的，过分了他承受不来，他说完沈巍肯定不敢大鹏展翅，他怕井然真看开了就走了，所以只能慢慢来，瞒着他来，是吧......

沈巍的爱情观我在第一篇里就交代的差不多了，这里也是一样，他活得太久了，思想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不在乎谁欠谁多少谁该谁多少，只要是能长久，他不介意给井然半条命。他的爱带着属于鬼王的人类没有的那种傲气，就是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亏欠什么都是可以弥补的，哪怕花一辈子弥补，因为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人要在一起。

呜呜呜我在减肥，好饿啊看啥都想吃，我舍友还在宿舍吃豚骨面呜呜呜(┯_┯)